铁牛的食粮-《明末隐龙》
前几天夜里林宇那番掷地有声的誓言,还在大伙儿耳朵边嗡嗡响呢,没隔几天,成都码头就盼来了一场实打实的 “及时雨”—— 可把人给盼坏了!
你瞅瞅长江水面上,三艘挂着 “朝廷恩赏” 杏黄旗的货船,正跟老牛拉车似的,费劲巴拉地逆流往上蹭。船身沉得厉害,吃水线都快到船帮了,看样子装的东西不少。船帆被扯得溜圆,船夫们一个个光着膀子,古铜色的脊梁上全是汗珠,嘴里喊着震天响的号子:“嘿哟!嘿哟!使劲拉哟!过了这道弯哟!” 手里的竹篙狠狠扎进江底,每往前挪一小步,都得使出吃奶的劲儿。江风裹着水汽,“噼里啪啦” 打在船板上,溅起的小水花沾在人身上凉飕飕的,可船上那些押运的士兵,半点也不敢松懈。一个满脸胡茬的士兵拍了拍身边年轻伙计的肩膀:“小子,瞪大眼睛盯着,这船货要是出了岔子,咱哥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!” 年轻士兵使劲点头,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刀,眼珠子跟鹰似的,来回扫着江面,生怕哪儿窜出盗匪,或是郑芝龙的人半路截胡 —— 这船物资太金贵,可容不得半点闪失。
林宇站在码头高处的瞭望台上,眯着眼瞅着慢慢靠近的船队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。身旁的亲兵赵虎忍不住低声说道:“大人,您都在这儿站了快一个时辰了,要不先歇会儿?” 林宇摆了摆手,目光依旧盯着船队:“没事,等船靠了岸再说。” 那玉佩被他摸得光滑温润,就跟他此刻的心情似的,又松快又提着劲儿。“总算到了。” 他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,可眉头还没完全舒展开。从当初跟张显贵耍心眼 “哭穷”,到后来天天催着陈墨盯着物资调度,这二十天里,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总怕郑芝龙在中间使绊子,又怕福建朝廷那边临时变卦,这会儿亲眼瞧见船帆上的杏黄旗,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下 —— 这第一步,总算是踏稳了。
这可是福建朝廷发来的第一批物资船队,从福州出发,先走海路再转内河,磕磕绊绊走了二十天,才总算到了成都码头。码头上早就挤满了川东军的士兵,一个个穿着整齐的铠甲,手里捧着登记册,眼睛里全是盼头。“你说这船上到底装了多少粮食啊?够咱们吃多久?” 一个瘦高个士兵凑到同伴身边小声问。同伴笑着拍了他一下:“管那么多干啥,有吃的就比喝稀粥强!这可是林大人好不容易弄来的,咱们等着搬就完事儿了。” 这些物资,是林宇跟张显贵掰扯半天换来的成果,更是西南军民盼了好久的 “救命粮”,谁不惦记着?
等船锚 “哐当” 一声砸进水里,溅起老大一片水花,码头上的士兵们立马就动起来了。跳板一搭好,第一批粮食就被扛了下来。麻袋装着的糙米鼓鼓囊囊,透着股淡淡的米香,袋子上还盖着 “福建布政使司” 的朱红大印,看着就正规。紧接着,一匹匹深蓝色的粗布也被搬了下来,摸着手感厚实,冬天做成棉衣肯定暖和,足够给士兵们添新冬衣了。这些物资在码头上堆得跟小山似的,引得围观的老百姓们纷纷凑过来。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拉着身边的妇人感慨:“他婶子,你看这粮食,多实在!以后咱娃再也不用饿肚子了!” 妇人抹了抹眼角,连连点头:“是啊是啊,这下有救了,可算有救了!”
林宇从瞭望台上下来,慢悠悠走到粮堆旁边,弯腰抓起一把糙米。米粒饱满圆润,在指尖滑溜溜的。身旁的军需官王顺凑上前:“大人,您看这米质多好,咱们的士兵总算能吃上顿饱饭了。” 林宇笑着点头:“是啊,有了这些粮食,至少三个月里,士兵们不用再喝能照见人影的稀粥,流民们也能有口饱饭吃。” 他看着老百姓们喜滋滋的模样,心里也暖乎乎的 —— 这些年西南被战火折腾得够呛,老百姓早就苦透了,能让他们安稳几天,就算没白当这个总督。可等他的目光扫过那几艘盖着油布的货船,眼神立马又利了起来,对王顺说:“老王,重点盯着中间那几船货,别出任何差错。” 王顺立马正色道:“大人放心,属下已经安排了专人看守,保证万无一失!” —— 真正的 “宝贝”,还在那儿藏着呢。
要说特别,船队最中间那艘船上的几车货,绝对算头一份。油布盖得严严实实,底下隐约能看见木质的箱子,箱子上还贴着 “特供军械司” 的封条,守在旁边的押运士兵,比其他货堆旁的多了一倍。一个负责搬运的士兵好奇地问身边的小队长:“队长,这里面到底装的啥啊?这么神秘,还派这么多人守着。” 小队长瞪了他一眼:“少打听!不该问的别问,好好干活就行!” 等这些箱子被小心翼翼地搬下来时,连负责登记的士兵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—— 谁都知道,这里面装的,是格物院盼星星盼月亮的 “宝贝疙瘩”。
没一会儿,物资就被运到了成都城外的军用仓库。这仓库是用青砖砌的,屋顶铺着厚厚的瓦片,门口常年站着两队士兵,日夜轮流值守,戒备森严得很。林宇早就等在仓库里头了,他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常服,袖口挽着,露出结实的胳膊,脸上没了往日的从容淡定,多了几分按捺不住的期待。“等了这么久,总算能见到这批硝磺了。” 他在心里默念着,手指忍不住在裤缝上蹭了蹭 —— 格物院的老周天天跑来催,前两天还拉着他的胳膊念叨:“林大人,您可得抓紧啊,再没原料,火器坊的工匠们都快闲得磨洋工了!” 火器坊的工匠们也眼巴巴盼着原料,这几车东西,可是西南军备的 “命根子” 啊!
仓库中央的长桌上,摊着一份泛黄的物资清单。林宇拿起清单,指尖顺着上面的字迹一项项核对:“糙米三千石、粗布两千匹、棉花五百斤……” 每念一项,他都轻轻点头,身边的王顺也跟着核对:“大人,数量都对得上。” 直到目光落在清单末尾的几行字上,林宇的眼睛 “唰” 地一下就亮了 ——“上等闽硝六百斤、精炼硫磺四百斤”!
“好!好啊!” 林宇忍不住低声赞叹,手指在 “闽硝”“硫磺” 这几个字上反复摩挲,跟摸着稀世珍宝似的。他转头对王顺说:“老王,你瞧瞧,有了这些,格物院的蒸汽机和火器就都有指望了!” 王顺也笑着点头:“大人,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!” 这可不是普通的硝磺,他立马就想起老周之前说的话 —— 福建的硝石纯度高,硫磺里的杂质少,正好能用来调整蒸汽机锅炉的燃料配比。要是没有这些,不光火器坊的惊雷铳没法批量造,那台躺在格物院的 “铁牛”,就永远只能是一堆废铁。现在有了它们,格物院就能往前迈一大步,西南的底气,又足了不少!
“大人!” 一个苍老却透着一股子劲儿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。抬头一瞧,老周正快步往里走呢,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工匠。他穿了一身沾满油污的短褂,头发花白,却梳得整整齐齐,手里还攥着个沾着炭黑的图纸卷。老周走到林宇面前,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:“大人,是不是硝磺到了?俺们在格物院都等不及了!” 旁边的年轻工匠也跟着点头:“是啊大人,有了原料,咱们就能赶紧调试锅炉了!” 老周是格物院的总工匠,也是最早跟着林宇研究蒸汽机的人,这会儿他眼睛亮得跟有光似的,满是对那几车硝磺的渴望,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不少。
林宇抬头看向老周,把手里的清单递了过去,手指在硝石、硫磺那几行上重重敲了敲,语气沉缓又坚定:“老周,你瞧瞧,这是福建送来的硝磺,全是上等货。从今天起,格物院上下,不管是火器坊的工匠,还是你们搞蒸汽机的人,要粮饷、要布匹,都优先从这个仓库里调。”
他顿了顿,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老周,心里满是期待和信任。必须让工匠们没后顾之忧,只有吃饱穿暖了,他们才能一门心思搞研究。那台 “铁牛” 关系着西南的将来,绝不能出半点岔子。他故意拉长了语调,老周立马就接了话,声音里满是激动:“大人放心!俺们一定专心造好那头铁牛!保证让它早点转起来,给咱们西南长脸!”
“没错!” 林宇拍了拍老周的肩膀,语气里带着盼头,“有了这些硝磺,你们就能调整锅炉的燃料配比,试试看能不能把压力再提一提。还有,火器坊那边也等着这些原料造新铳,你们两边得好好配合,可别浪费了这些好东西。” 一边造机器,一边造武器,他在心里盘算着,双管齐下,西南才能在接下来的拉扯中站稳脚跟。
老周使劲点着头,双手紧紧攥着清单,指节都捏得发白了:“大人尽管放心!属下这就回去安排,保证让那头铁牛早点跑起来,让新铳也早点造出来!” 他转头对身后的年轻工匠说:“走,咱们赶紧回去,把好消息告诉大伙儿,准备开工!” 两个工匠笑着应道:“好嘞,周师傅!”
说完,老周攥着清单,快步就往仓库外走,脚步轻快得跟个小伙子似的。看着他的背影,林宇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—— 老周是个靠谱的实在人,有他盯着,“铁牛” 的事儿不用太操心。他心里清楚,有了这些物资,格物院的研究就能迈出关键一步,那台 “铁牛”,很快就能变成西南最锋利的 “剑”。
仓库外头,远处格物院方向传来的金属敲击声,好像变得更清晰、更有劲儿了 ——“咚!咚!咚!” 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闷,反而透着一股子充满希望的节奏。林宇走到仓库门口,朝着东南方向望过去,身边的赵虎轻声问:“大人,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全力推进格物院的研究了?” 林宇点头:“嗯,福建那边还在内斗,江南市场也得慢慢开拓,眼下把‘铁牛’造出来,把火器搞上去,才是重中之重。”